張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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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五常(Stephen N.S. Cheung)
張五常(Stephen N.S. Cheung,1935— )

 ——經濟學界的奇才

 ——現代新制度經濟學創始人之一

生平簡曆

 張五常教授為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現代產權經濟學的創始人之一。他於1935年出生在香港,抗日戰爭時期曾隨父母到廣西避難,耳聞目睹中國內地農村之艱苦,從小起就希望中國國家富強,人民幸福。1945年,在廣東佛山華英中學附小讀書;1948年返回香港,先後就讀於香港灣仔官立書院、皇仁書院。1957年,到加拿大留學。1959年,到洛杉礬加州大學經濟系師從現代產權經濟學創始人阿爾奇安學習。1961年,在洛杉礬加州大學經濟研究院讀碩士研究生,1962年獲得碩士學位。1963年開始在洛杉礬加州大學經濟研究院讀博士研究生,1967年獲得博士學位。1967年到芝加哥大學師從科斯做博士後研究。1969年到 1982年為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經濟學教授。1982年起到現在為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教授和院長。

主要著作

 1967年《佃農理論》獲得芝加哥大學政治經濟學獎。在華盛頓大學期間,張五常曾五次獲得美國科學基金會研究資助,從事交易費用、合約理論、香港租屋合約及發明專利的研究。1967年起張五常從事顧問工作,曾受聘於美國電話公司、美國和加拿大政府機構,以及美孚等多家石油公司,從事多年的石油工業的合約研究(其研究成果深為學界贊賞,但由於版權問題,其成果無法讓世人分享。)。

  • 《佃農理論》(英文, 1969)
  • 「社會成本的神話」(英文,1978)
  • 「中國會走向‘資本主義’的道路嗎?」(英文,1982)
  • 《賣橘者言》(1984)
  • 「中國的前途」(1985)
  • 「再論中國的前途」(1987)等

 主要論文有:「私有產權與分成租佃」、「交易成本風險規避以及合約安排的選擇」、「合約結構和非專有資源理論」、「價格管制理論」、「企業的合約性質」、「交易成本範式」等等。

張五常其人

 在經濟學的中文世界里,張五常幾乎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早年師從現代新制度經濟學大師阿爾奇安科斯,科斯稱張五常是最為了解他的思想真諦的人;他與現代產權大師諾斯巴澤爾共事多年其思想互相影響與激勵;他與大多數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交往甚篤,張五常香港的家往往成了他們進人中國的橋頭堡;他多次陪弗里德曼來中國,與國家領導人暢談中國改革之大要;他也應邀參加諾貝爾獎頒發大典,被奉為嘉賓;他被選為1997—1998年度美國西部經濟學會會長,這是第一次授予美國本土之外的經濟學家的殊榮,等等。此等際遇,在中文世界的經濟學家中,恐怕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這只是張五常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張五常還是中文世界最好的經濟學散文家,他的《賣橘者言》風靡一時;他是著名的攝影家,可與香港著名的攝影家簡慶福等人一比高下;他對書法藝術了如指掌,在談到中國各家各派的書法藝術時真是龍飛鳳舞,愉悅之情洋溢於表。

博士論文,一鳴驚人

 1959年起,張五常進入美國洛杉磯加利福尼亞大學學習,1966年初,張五常以「佃農理論:應用於亞洲的農業和台灣的土地改革」為題作為博士論文的開題報告,並寫了十一頁的提綱,希望能聽取老師們的意見。就在一個下午,他的導師阿爾奇安和赫舒拉發就組織了系里一些教授來聽論文的開題報告會。報告會一開始,教授們讀到張五常開題報告的第一頁所得出的六個結論,就開始熱烈爭論,一直爭論了兩個多小時。等到討論第二頁,在場者更是爭論激烈,每一句話都要張五常詳加解釋,而在座的諸位教授更是相互爭論不休。直到晚上十點多了,阿爾奇安一看表走了,其他人才陸續離開。張五常心想,自己認為可以交得出去的論文初稿,兩年來就只有那十一頁紙,如此收場,真是啼笑皆非。

 晚上十一點時,張五常心情沉重,就在加大附近的餐館去吃點東西,然後打電話給赫舒拉發,問他是否應該放棄這個題目。赫舒拉發卻驚愕地回答:「為什麼要放棄呀?我沒有見過那樣精彩的論文!」聽此,張五常異常興奮。試想,赫舒拉發何許人也?他是現代價格理論(由他撰寫的《價格理論》從20世紀50年代起.已經出版了十幾版了,目前仍然是美國大學最受歡迎的教科書。)和企業財務學的開山大師,由他道出贊賞豈有不高興之理?這時,張五常也隱約意識到,教授們的爭論是因為他已經打中的佃農理論的要害,因為他對已經發展了二百多年的佃農理論提出了新的解釋(這是張五常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張五常給阿爾奇安辦公室打電話,只聽到阿爾奇安對張五常說:「你的幾個結論與我們所知道的完全相反,像昨天那樣的爭論,不是辦法。你就不用再來,等我在研究生班上跟學生討論後才決定了」。過了一個星期,阿爾奇安約張五常去見他,張五常很是高興去找了阿爾奇安。張五常見阿爾奇安,只見阿爾奇安什麼也沒有說,把文稿交給張五常。張五常一看,幾乎哭了出來。阿氏在張五常的原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字,有修改,有提出質疑,有給出注釋,每頁上滿滿的都是阿氏的筆跡,差不多把張五常的原稿完全遮蓋了。張五常氣鼓鼓地拿著這原稿轉回了家。但等他坐在桌前細讀阿氏修改與質疑時,使張五常覺得心驚與佩服,更覺得阿爾奇安的學識高深莫測。張五常把阿爾奇安的每一處修改、每一個質疑、每一段評語化解之後,張五常覺得自己在學識上似乎上了一個大台階,判若兩人。這時,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十七個小時了。

 一個月後,阿爾奇安看完了張五常的這篇文章的第二稿,叫張五常去見他。這次阿爾奇安顯得很高興,將那修改得很少的文稿交還給張五常。當時,張五常坐在那里,阿爾奇安則望著窗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我們都不懷疑你是可造之材,所以對你要求苛刻一點。你要知道,不管你腦子里如何了得,文章寫得不清楚,在學術上就難有大成。讀了你的第二稿,將來替你寫介紹信時我可以說,你懂得怎樣寫明朗的文章」。

 也正是經過這樣的磨煉,為張五常今後的學術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由此,張五常的《佃農理論》後來成了現代合約經濟學的開山之作。其中的幾文在期刊上發表後也成了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經典。例如,由Edward Elgar出版社出版的經濟理論經典文選中的《交易費用經濟學》一書,在選出這個學派最有影響與代表性的40篇文章中,張五常教授就有4篇入選,而其中兩篇就是本書的主要章節。

科斯神交,深受贊賞

 1966年,張五常的博士論文剛寫完成一半,就獲得芝加哥大學經濟學系的通知,要給張五常一個博士後獎金,讓張五常到芝加哥大學去做研究。開始,張五常還有點納悶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張五常才知道,是赫舒拉發將張五常的論文的第一章寄給芝加哥大學經濟系主任約翰遜。約翰遜是當時研究佃農理論的權威,張五常對他的分析手起刀落。約翰遜不僅不介意,還再三要赫氏催促張五常申請芝大每年一個的獎金。張五常想到論文沒有完成,遲遲不敢申請,後來見過了申請日期,赫氏還在問張五常的申請信寄出了沒有,就只好照辦了。兩天後收到芝加哥大學經濟系的電報。原來芝大只看一章就定了獎,只在等張五常的申請罷了。

 1967年秋天,張五常到芝加哥大學任職,並在開學後幾天就到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拜訪了科斯。過去張五常與科斯素未謀面。他一到科斯的辦公室就戰戰兢兢地自我介紹說:「我是史蒂芬,阿爾奇安的學生,曾經花了三年時間讀過你的‘社會成本問題’」。然後,張五常才打量科斯,只見科斯頭發斑白,戴著眼睛,正在桌子前閱讀。科斯聽了張五常那樣說,好奇地抬起頭來,問:「我那篇文章是說什麼呀?」張五常一時無言以對,不知從何說起。過了一陣子,勉強地答了一句:「你那篇文章是說合約的局限條件」。科斯立即站起來,高興地說:「終於有人明白我了!你吃過午飯沒有,我們不如一起吃午飯吧」。從此,張五常和科斯成了好朋友。張五常在芝大工作的幾年,經常可以看到他們一起校園散步,一起討論問題。正像張五常所說的,盡管他與科斯沒有師生之名,但倒有師生之實。 1969年張五常到華盛頓大學任職時,經常會接到一些不相熟的經濟學者的長途電話和來信,說科斯要他們來問張五常,關於科斯的某篇文章是怎麼解釋的。即使 80年代張五常到了香港,一位教授路過香港,告訴張五常一個故事。科斯到他們大學演講,聽眾濟濟一堂。在演講中,科斯直截了當地說,引用他的思想的人都引用得不對。到了個人提問時,一位聽眾問道:「當今之世,有沒有一個引用你的思想的人是引用對了的?」科斯回答說:「只有張五常」。怪不得科斯在 199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獎儀式的演講詞中,多次提到張五常教授對新制度經濟學的重大貢獻。

最受歡迎的教授,「最劣的教師」

 1991年,在香港大學一些所辦的「最差教學獎」的選舉中,張五常被選為「最劣的教師」。張五常榮登劣座,幾乎全香港嘩然!其實,這十分自然,如果按照東方傳統的教育模式及標准,張五常的教學肯定會與其要求不合。

 每次聽課,只要鈴聲一響,張五常就會進入教室,整個教室頓然鴉雀無聲。只見張五常往黑板前的椅子上一坐,把一雙腿往講台上一擱,就有聲有色地講起來。在課堂上,學生們或是鴉雀無聲,全神貫注地聽講,張教授思維快如閃電,稍不留意,其精妙之處就會失之交臂;或是會哄堂大笑,張教授妙趣橫生的幽默一定會讓你笑不勝笑;或是激烈爭論,誰有疑問隨時可以舉手與張教授討論,而正是這樣的討論,又會引發出許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正因為這樣的課堂氣氛,張五常無論是開大課,還是開小課,每堂課都會爆滿。香港大學有一個可以容納350人的大教室,張五常在這個大教室開課已有多年,但是每次開課都是後來者席地而坐,整個教室擠得水泄不通。

 張五常講課,從來不備課,也沒有講義,更不在黑板上板書。在他看來,自己天天思考的經濟學,備課是多此一舉。即使是正式場合的演講他也不會有多少准備(如:1991年到瑞典對眾多諾貝爾獎得主的演講,1998年到美國任西部經濟學會會長的演講)。張五常從來也不寫講義,即寫教科書,張五常教書幾十年,從來就沒有想到要寫一本教科書。他也不指定哪本書作教科書,並以此教科書來教。因為,在張五常看來,書中有的東西,是不需要老師多說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在國際上有份量的教授會依書而教的。而老師在上課時講過的東西,學生必須在課堂內,尤其是在課堂外,在學校的圖書館去消化,這樣學生才能學到真正的知識,否則,學校的圖書館可有可無。因此,張五常上課,重點在於給予學生思路,給予學生啟發,教給學生的重點不是經濟學的知識,而是教給學生如何利用經濟學的推理、方法及假設去思考問題、解釋現實的經濟生活。

 因此,張五常提出的問題像他的老師阿爾奇安一樣,都是很淺顯的,像小孩發問。例如,在1967年張五常在芝加哥大學,在一個酒會上遇見斯蒂格勒(198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氏不知道張五常是誰,在談話中,張五常向斯氏提出一個問題,斯氏就說:「啊!你一定是史蒂芬,只有阿爾奇安教出的學生才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跟著哈哈大笑,並親熱地把張五常介紹給其他長輩。

 張五常認為,他的佃農理論之所以能一鳴驚人,就在於從幾個淺顯的問題開始的。因為,傳統的佃農理論,都以為既然土地種植的收成是要將一部分分給地主,那麼地主以分賬的方式來征收租金,就如政府征稅一樣,會使農民減少勞動積極性,從而使生產下降。但張五常問:「既然生產下降,租值就應減少了,為什麼地主不選用其他非分賬的方式收租呢?假設我是地主,我會怎麼辦,假設我是農民又會怎麼辦?」也就是從這樣一些淺顯的問題開始,而得出與前人不同的結果。在上課時,張五常通常會從一些看起來最為淺顯的問題開始,然後讓學生順其思路深入下去,以啟發學生的思路。

 張五常這樣的教學方法,如果是以「你對教師的學問是否有信心?教師對你的思想上的啟發如何?」那麼張五常一定是最佳的教授(早在20世紀60年代張五常就得過美國最佳教師獎)。如果要問「教師備課准備得如何?教師的講義清楚不清楚?教師開給學生的教學參考書是否容易?」那麼張五常的得分就一定會不高。根據這兩種評判標准,最優秀的教授與「最劣的教師」這種判若兩人的形象就會奇怪地集一人之身。

中國經濟制度分析的第一人

 制度經濟學雖然可以上溯到美國的凡勃倫康芒斯,但是在科斯看來,美國的制度經濟學「除了一堆需要理論來整理不然就只能一把火燒掉的描述性材料外,沒有任何東西留傳下來」。因此,一般認為,新制度經濟學現代新制度經濟學應該以科斯的「企業的性質」為其肇端,而刊登在1960年《法律和經濟學雜志》上的「社會成本問題」一文則是推動新制度經濟學蓬勃發展的原動力,隨之由斯蒂格勒關於信息成本的論文和阿羅關於創新回報適應性的文章發表與之呼應,新制度經濟學也逐漸成了現代經濟學的「顯學」(科斯諾斯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既顯示了新制度經濟學對現代經濟學的影響與貢獻,也表明了新制度經濟學完全為世人所認可與接受。1997年「國際新制度經濟學協會」的成立則進一步深化了這種影響。)。

 然而,新制度經濟學產生與發展並非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在既有的新古典經濟學理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但是新古典經濟學為一種「黑板經濟學」(科斯),把整個世界看成是和諧的,制度是不存在的,所有的變化都可以通過市場的完全競爭來實現,不存在信息費用、不確定性、交易費用(諾斯)。因此,這種理論只能是觀念上的玄思,而不能解釋活生生的經濟現象。新制度經濟學則認為,任何經濟運作都有交易成本,如果不存在交易成本,即如果不存在任何妨礙交易的障礙,資源的運作都會是有效率的,貨幣及各種經濟制度也不會出現。而制度的存在雖然與市場完全競爭的條件相悻,但是其目的正是為了降低交易費用,促進市場運作。因此,制度在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中是十分重要的。它不僅是各種經濟行為的約束條件,而且「向人們提供一個日常生活的結構來減少不確定性」(諾斯)。也就是說,制度確定經濟行為當事人的權利歸屬,並保證了其穩定性,促使交易能夠有效地順利進行。正是這種源於現實生活的理論,為現代經濟學界的研究提供了廣闊的視野,尤其為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轉軌經濟研究,提供了深刻的啟示。

 率先將新制度分析系統地運用到中國經濟問題研究的第一人,非張五常莫屬了。張五常受著名新制度經濟學大師科斯阿爾奇安德姆塞茨親傳,與諾斯巴澤爾共事多年,耳儒目染,一代新制度經濟學宗師呼之欲出(科斯在他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獎演說中多次提到張五常對新制度經濟學的貢獻(科斯,1994)。諾斯也多次提到張五常對他經濟思想的影響。)。張五常對新制度經濟學的最大貢獻應該是把制度分析的方法系統地引入到對中國經濟問題的研究。早在20世紀60年代末,張五常將產權制度的分析方法應用在台灣的土地改革上並創立了「新租佃理論」。

 1981年,張五常應英國經濟事務社之邀,撰寫了「中國會走向‘資本主義’道路嗎?」一文,此文是對中國經濟改革制度分析的第一文,也是新制度經濟學的經典之作。張五常希望此文能向中國同胞解釋經濟制度的運作,揭示中國經濟制度的曆史、現狀及未來的特征。張五常認為,經濟制度的組成和轉變只能在選擇理論的基礎上作解釋。現有制度的存在都是在局限條件下人們選擇的結果。因此,任何制度運用和制度的變遷都是要花成本的。一種運作費用較低的制度,如果它節省的費用大於改變制度所需的費用,就被采用。制度改變的主要障礙,是因為搜集有關其他制度信息資料,及說服或強迫既得利益者接受新制度,都要付出成本。作為既得利益者的中國幹部,必然盡可能隱蔽歪曲信息,保存現有的產權制度,以利於他們擁有競爭優勢。中國社會主義制度是一種交易費用高昂的制度,它之所仍然能夠存在,是因為改變這種制度要付出成本。張五常對中國最後將接受市場經濟制度充滿信心,因為中國領導人企圖提升中國的生產力,增加中國社會的財富,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從而降低人們獲得信息的成本。中國的既得利益者盡管不會輕易地放棄他們手中的權力與利益,但是隨著經濟的開放,他們的權勢地位逐漸不再能有效地控制人民,致使他們企圖壟斷信息的成本提高了許多。於是,人們可以依據自己所獲得的市場信息,迅速致富。這些人更對社會的其他人起著示範作用,加速散布利潤的誘因。張五常認為,只要提高生產力的政策目標不變,中國的整個產權制度結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在中國改革開放20年的今天,這些言論看上去十分平常,因為它多以成為中國的現實。但是20年前這卻是石破天驚之論,它不僅開啟一代人中國經濟改革的思路,而且奠定了中國經濟改革的理論基礎。

 而且,張五常以純粹的制度分析對中國的農業改革、城市企業改革、中國金融改革及中國腐敗等問題都提出了自己的高論。他認為,中國農業改革的成功就在於農業產權制度的調整適應了當時社會經濟發展的條件,即農村承包責任制,國家土地所有權保持了社會主義的形象,而土地使用權的個人持有把土地產權權利與責任完全清楚界定在個人身上。而這種產權結構與市場體制下的私人產權結構區別甚微。至於城市企業改革,問題的症結在於工業企業的資產不僅可分性複雜,而且容易貶值及消散,因此,要簽訂一份強的激勵與約束合約是困難的。因此,在80年代中期,張五常就國有企業改革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他認為,要形成一份有活力合約,首先評估企業的資產淨值;國家以稅收的方式保留國家對企業資產的所有權,而資產的其他權利應通過股票發行出讓,股票發行後允許自由轉讓等。目前,中國國有企業改革也正朝這個方向而行。可以說,20世紀整個80年代張五常完全獻身於中國經濟改革的制度分析、政策建議,其在香港用中文寫的《賣橘者言》、 「中國的前途」、「再論中國的前途」、「中國的經濟革命」等著作一時洛陽紙貴,風流萬千,影響了中國整整一代的改革者及青年學子。

經典之作:《佃農理論

 《佃農理論》之價值隨著時間推移其重要性越來越大,它不僅成了現代合約經濟學的開山之作,而且其中的幾文在期刊上發表後也成了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經典之作。例如,由 Edward Elgar出版社出版的經濟理論經典文選中的《交易費用經濟學》一書,在選出這個學派最有影響與代表性的40篇文章中,其中兩篇就是《佃農理論》的主要章節。

 《佃農理論》主要是以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觀點對分成租佃制作出了新解釋,推翻了以往的傳統理論,建立了「新佃農理論」。其理論的要義是透過某些因素的變動,不管是分租、定租或地主自耕等,其土地利用的效率都是一樣。如果產權弱化,或是政府過度幹預資源配置時,將導致資源配置的無效率。如果能確定土地為私人產權,明晰產權制度,允許土地自由轉讓,這是使生產要素與土地發揮最大效率的不二法門。這種由案例實證中演繹出的一般理論後來成了新制度經濟學的經典之作。

 分成租佃問題,古典經濟學家(如亞當·斯密)及新古典經濟學家(如馬歇爾)都有所關注,但是在以往的佃農理論看來,佃農在分成租佃制下,勞動者的勞動收益都會小於其邊際產出,因此,這種制度安排是低效率的或無效率的。但是,人們自然要問,一種低效率或無效率的制度安排為什麼能夠長期存在並長盛不衰?人們為什麼不創立新的制度安排來取代之?帶著這個疑惑,張五常研究了台灣20世紀50年代期間的土地改革,並從中引申出一般性的理論。

 1、在交易費用為零的條件下,不同的合約安排其效率相同

 在張五常看來,以往的理論之所以不能解釋活生生的現實的經濟現象,問題在於以往理論的前提沒有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因此,如果我們的分析是建立在自由市場中私人產權約束條件下追求財富最大化的前提上的,在資源具有排他性和可轉讓性的條件下,每一個合約當事人都可以自由地接受或拒絕通過協商達成的分成合約條款,那麼我們就可以看到分成租佃制的另外一番景象。因為,無論是從理論上來說,還是從經驗上來說,分成租佃制會導致資源配置無效率的觀點那只是人們的一種錯覺。在私人產權的條件下,無論是地主自己耕種土地,雇用農民耕種土地,還是按一個固定的地租把土地出租給他人耕種,或地主與佃農分享實際的產出,這些方式所暗含的資源配置都是相同的。換句話說,只要合約安排本身是私人產權的不同表現形式,不同的合約安排並不意味著資源使用的不同效率。

 在此假設前提下,張五常對分成租佃作了幾何上的解釋和數學上的證明。為簡化起見,他假設有兩種同質的生產要素h和t。這里,h代表每一佃戶所承租的土地量。t代表每一側戶所投入的勞動量。並假設,每一佃戶的生產函數相同。在這些假設條件下,每一佃戶與地主簽訂的合約中的土地量h與地租比例r,必然會同時達到均衡。並求得,在均衡狀態時,每單位耕地面積的地租等於土地的邊際產品,而這一結果與定額地租合約下的條件是相一致的。同時,可以求得,佃農勞動的邊際產品等於工資率,這一結果與工資合約下的均衡條件是相一致的。因此,張五常據此推斷,在私有產權限制之財富極大的前提下,不論地主自耕、雇人生產、分租或定租的土地耕作情況,其資源配置的效率都是一樣的。這就是新佃農理論的基本實質。

 2、在交易費用為正的條件下,不同合約安排其效率不同

 在上面的討論中,張五常關注的是以交易成本為零的條件下的情況,從而推衍出的佃農理論表明,在私人產權的約束條件下,各種土地合約安排的經濟效率是一樣的。但是,在現實的經濟世界中,交易成本無所不在。在同樣的競爭約束條件下,為什麼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合約安排?或為什麼在同樣的私人產權制度下,人們會選擇不同的合約安排?由此,張五常在交易成本不為零和風險規避的基礎上,提出一種選擇理論分析方法,以便來解釋經濟生活中所觀察到的合約行為。

 張五常認為,如果一個企業可以通過使用一個以上的資源所有者的生產資源來提高生產效率的話,那麼,就會產生一份把這些資源結合起來使用的合約。合約的形成包括以某種形式部分轉讓產權,例如出租、雇用或抵押。產權的這種轉讓,以及在生產中各種投入要素的相互協調,都是要花費成本的,其中包括商定和執行合約條款的成本。

 因此,對於為何存在不同類型的合約安排,張五常認為至少可以舉出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存在著自然風險,我們在此把自然風險定義為自然或現實世界的狀況對產品價值的方差(或標准差)所起的作用。給定預期的產出(合約當事人的總收入)為一個非零方差,不同的合約安排便允許在不同的合約當事人之間有不同的收入方差分布。在規避風險的假定下,如果合約當事人規避風險的成本低於從所規避的風險中獲得的收益,那麼,這個人就會試圖規避風險。他規避風險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可以是搜尋有關未來的信息(這些信息是不容易獲得的,即使付了極高的成本也是如此);可以是進行投資時,選擇風險較小的期權交易(其中包括資產組合的多樣化),也可以是在各種安排之間進行選擇,把他的風險負擔分散給其他人,例如保險和各種合約安排。二是每一種合約安排的交易成本不同。交易成本之所以不同,是因為投入與產出的物理屬性不同,是因為制度安排不同,是因為不同的合約條款要求在合約的執行與合約的談判中付出不同的努力。

 可見,人們選擇不同的合約安排,是為了在交易成本的約束條件下,從分散風險中獲得最大收益。而對於任何一種資源,都會有許多人展開競爭以獲得擁有它的權利。每一個潛在的買者或使用者不僅在某種程度上了解這種資源的各種用途,而且還了解與這種資源賴以進人生產過程的不同合約安排有關的交易成本。假設沒有市場競爭性交易中可能存在的信息問題,該資源將會落人能使資源的利用產生最高價值的所有者手中。因此,在市場上的競爭,所有權的競爭與所有權的可轉讓性,對合約行為起到了兩個方面的重要作用:

 第一,競爭匯集了所有潛在所有者的知識——即可供選擇的合約安排知識和資源使用的知識;而且產權的可轉讓性確保了最有價值的知識得到利用。

 第二,潛在的合約當事人之間的競爭,以及資源的所有者轉讓使用他的資源權利的能力,降低了執行合約條款的成本。這是因為相互競爭的當事人將能有效地提出或接受相同的合約條款。總之,市場上的競爭降低了尋找和追求最有價值的選擇來簽訂合約把一種資源用於生產的成本。如果人們確定了交易成本,那麼合約安排的選擇也就確定了。

 也就是說,在增加了交易成本的約束條件下,有效的資源配置要求每一種資源用在價值最高的選擇上。不過,因為交易成本還取決於可供選擇的法律制度安排,但是在上面的討論中,我們想當然地設定了法律機關的一定的執法水平。如果人們要問:如果政府改變實施法律的努力程度,合約的選擇會出現什麼情況?在什麼程度上這些努力與帕累托最優條件相一致?一套什麼樣的法律制度與市場的運作相一致?這些問題得不到回答,在存在交易成本的情況下,界定效率的條件就不是很清楚。因為,交易成本還取決於各種法律制度安排。例如,不同的執行法律效率,或不同法院的腐敗程度都將影響到市場上交易的合約安排。在現有的法律制度下,如果忽略了法律制度的選擇與發展,涉及交易成本的帕累托最優條件也就模糊不清了。因此,張五常進而分析了法律對地主從年產出中獲取最大比例地租的約束條件。

 3、現行法律約束下租佃合約選擇

 就上述條件,張五常進一步證明了,台灣1949年實行減租之後,可借以恢複原初合約所規定的資源配置和收入分配的補償性合約再安排,只是少量地發生。對於這種情況,一種解釋是法律的全面限制和法律的有效實施。另一種解釋是,減租後產出相應增加,這部分彌補了地主由地租減少所造成的收入上的損失。實際上,地主可以通過非法的補償性支付和產出的增加這兩種手段來補償減租所造成的損失。而後一種方式又有兩種辦法:一是佃農的投入量固定,佃農之間的競爭允許地主收回部分土地,減少其承租面積。一是佃農的承租面積不變,但他們之間的競爭可使地主誘使其增加農地投入量。這也說明了,如果從土地上獲得地租權利是完全排他性的或是未被弱化的,那麼,使用這些資源的權利也是完全排他性的。各種不同的轉讓方式將保證每份資源的價值都由市場決定。因此,減租後的資源使用將與減租前的情況一樣。

 但是對於任何需求資源投入為h和t的生產函數,如果從h獲得部分收入(不管多麼少)的權利,沒有被人享有或沒有被排他性地轉讓,那麼在競爭條件下,t/h的比例就會上升,這也意味著t的邊際產出下降,h的邊際產出上升;隨著得自h的沒有轉讓的收入的增加,t的邊際產出將會下降,當得自h中的全部收人都未轉讓給任何單個當事人時,t的邊際產出可能變成負值。例如,沒有減租以前的稅率,已經達到非土地生產要素之邊際成本與其邊際產出相等的均衡狀態,因此,當減租後,佃農所增加的生產要素投入量,都沒有相等的收益。此時,非土地的生產要素會從其他用途上被轉移到佃農的耕作上,盡管這些土地的邊際產出會較高,但是,佃農的生產要素投入量較使用在其他用途上,產生較低的邊際產出(因為若能產生較高的邊際產出,在市價決定稅率時,佃農為求最大收益,就會將這些生產因素予以投入),這自然會有資源配置無效率的情況發生。因此,減租後,造成資源配置無效率的原因,並不在於減少了地主得到的份額,而在於從土地上獲得收入的權利沒有被完全排他性地轉讓。因此,台灣土地改革是不需要的,確定土地為私人產權,明晰產權制度,允許土地自由轉讓,才是使生產要素與土地發揮最大效率的不二法門。上述幾方面就是張五常《佃農理論》的基本旨要。

 4、本書的價值及對現代經濟學的影響

 張五常把產權及交易費用觀念應用在台灣的土地改革上,不僅推翻了傳統佃農理論,而且為佃農理論研究開創了新視角,更為重要的是張五常從個案研究中引申出一般性的結論,不僅為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形成與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且為現代經濟學的研究在方法上開啟了活水源頭。這種方法既與科斯所開創的案例研究相得益彰,而且也成了現代經濟學發展的源頭活水。

 張五常的佃農理論一再強調產權在經濟運作中的重要性,主張交易費用對產權運作的重要影響,認為如果不把產權界定清楚,不用市場的價格機制來界定產權,或是否認個人產權的存在,或是政府過多地幹預資源的配置,那麼必將導致資源配置的無效率。這些都是新制度經濟學的核心內容,因此如何估計張五常對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貢獻與影響都不會過高。當然,由於假設條件或約束條件厘定上的差別性,張五常的佃農理論所引出的政策建議:台灣20世紀50年代初的土地改革不需要進行的結論,不一定與台灣的實際情況相符合(在這點上,台灣學者陳昭南等人對張五常的佃農理論批評較多。),但仍然不減佃農理論一般性上的意義及對現代新制度經濟學的影響與貢獻。

 本書對現代經濟學的貢獻還表現在張五常以新制度經濟學的觀念去研究合約問題,從而奠定了現代合約經濟學的基礎,本書也成了現代合約經濟學的開山之作。在本書中,張五常深入地研究了市場經濟條件下合約的本質以及交易費用的關系。他認為,合約是一種普遍采用的資產流轉的形式。人們要進行各種交易,就必須通過當事人雙方以一定的合約方式來實現。由於交易物品或勞務具有不同的性質與特點,交易的方式與條件、交易的時間與頻率、交易的地點等方面也具有很大的差異性,因此,交易的合約形式安排也就有很大的不同。當事人總是會在自己的局限條件下千方百計地選擇交易費用最低的合約形式安排,以使自己效用實現最大化。這些都是現代合約經濟學的基本內容。目前,現代合約經濟學的研究已經滲透到經濟學研究的各個領域,並成為現代經濟學最熱門的論題,張五常的《佃農理論》功不可沒。

 此外,本書不僅具有理論上的創新性與深入性,還在於文字優美、格式規範,此文亦成了不少經濟學學子寫作的典範或範文,在英語世界具有廣泛的市場。因此,現在把本書以中文的形式獻給讀者,也可以讓寫碩士及博士論文的學子們一同來分享現代經濟學論文的寫作格式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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